在這非典型肺炎的日子，讓我先說一個經歷：

若干年前，香港榮華富貴，一位外國來的律師，晚飯後用殷切期待的眼神懇請我帶他上富豪級夜總會見識見識。我面有難色，他用接近質問的口吻說：

「怎麽啦？我的同事每次來，都說你帶他們上夜總會，in my mind, you’re the Mr. Club Hong Kong！我請客又如何？」

他是一位說得一口標準牛津英語的律師，一表斯文的印度人，亦是包起頭錫克教徒，在香港人口中所指的嚤囉差。

我帶他來到尖東一夜總會，在門口歡迎我們的是他的同鄉。在貴賓房坐下，媽媽生老實不客氣用廣東話對我說﹕「阿劉，事先聲明，我哋啲小姐唔知肯唔肯坐嚤囉差噃！」

「盡人事啦！」我說﹕「佢係律師，唔係守門口嘅嚤囉差。妳坐埋啲聞吓，冇味咖！」

皇天不負有心人，媽媽生帶了两位小姐進來。

坐在我旁的小姐反應奇快：「好彩唔係帶我坐嚤囉差唧！」

另一小姐坐在隔開嚤囉差足足有一個身位處。律師微笑着說：「Lady, give me your hand。」

小姐戰戰兢兢伸出手來，原來律師替她看掌，有料到兼準。看完她，我的小姐又嚷着要看，媽媽生又要看。然後進來多幾位小姐，因為有個印度大師來了看掌這消息傳遍夜總會，進房的小姐絡繹不絕，我當了整晚翻譯，他付賬。

昨天，在漢城的一美國電腦公司知道我從香港來，不許我到訪，請我在外吃頓午飯，算是給了我面子。（如果我是帶菌者，他們染上後不一樣有機會帶回公司嗎？）今天，好友帶我到漢城以東的驪州著名新羅高球會，在簽到簿上填上名字，來自香港。旁邊的韓國人便開始竊竊私語，我就像當年的嚤囉差。

韓國朋友說下次你不要寫是香港人寫日本可以了。我說不！我為甚麽要自卑隱瞞身份？我為甚麽不能做香港人！正如嚤囉差就是嚤囉差。嚤囉差上夜總會受岐視，就是像現在香港人出外一樣。哪嚤囉差律師懂看掌，香港人可懂甚麽？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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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原登於《明報周刊》專欄〈高球型而尚〉，現經作者修訂重刊。

[ #高球型而尚 ]